既然如此,那就感谢相遇吧
封面来自酱铺子老师

没写完,不打tag了


毕业那年,班上关系好的几个人组织了一场毕业旅行。也不知道山本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将所有人都召齐了,简而言之,当沢田纲吉看见云雀出现在火车上时,有些微犯懵。


他睡在上铺,睁眼便是天花板。一路来风景很好看,但耐不住是熟悉了十几年的风景,看久了着实无趣。他和山本狱寺玩了一下午的牌,被放了一下午的水,也依然输了一下午。


站在一旁观望的六道骸出声呛他,他不甘心回一句有本事你来啊。六道骸上了,山本狱寺当然不会放过他,玩到最后六道骸脸上全是黄色纸条。纲吉在旁边笑到胃痛。


他抬头擦笑出的泪水,看见云雀恭弥望向他的眼神,他还来不及招呼云雀一起,云雀就收回了视线。


也是,他和狱寺嘀咕,云雀向来不喜欢这些。


他睡不着,睡前惊鸿一瞥让他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他甚至不敢确认那究竟是不是真的。


泥做成的身体,大块淤泥向下掉。淡蓝色的屏障阻止了它的行动。沢田纲吉听不见火车以外的声音,他只能大概猜测非人发出了惊人的响声。


那是什么?沢田纲吉回想起来时还能感受到揪心。他大脑活跃,即使眼皮子再重,不停传导的兴奋性递质依然让他无法放空思维。他试着不再去考虑非人可怖的嘴角,他的大脑被别的混乱至极的事情整实填充。


简单说来就是他第一次经历了失眠。他下铺是云雀恭弥,再下面是六道骸,他也不太敢翻身怕影响本就浅眠的云雀。他盯着天花板久久不合眼,眼球再往上翻,窗外是万千星河。


他微微起身趴在枕头上,双手托腮看着窗外的夜空,时不时有路灯留下暖黄色的光照在他身上,他看得出神。


每到这种时候他就会想,以后他要去哪里他会去哪里,毕业以后各奔东西是不是还有机会再见,再见是否又会像现在一般亲密。


车轮压过铁轨传来声响,他目光瞥见睡在他对面的山本张着嘴,微微有口水润湿嘴角,滑稽的鼻涕泡随着他的呼吸变化大小,他再往下撇去,狱寺隼人睡得规矩。


他很快收回视线,手指轻点着脸。他有不轻的恐高症,却没和任何人说过。除了偶然间知晓的云雀,旁人都未曾觉察出他的异样。


星光出奇的好,月色很淡。偶尔闪过的灯光洒在纲吉棕色的眼睛里。他从挂在一旁的包里掏出本子,借着忽隐忽现的灯光记录着一天。


3月16日,晴。去往北海道的火车。


嗯,接下来应该怎么写呢。


沢田纲吉动笔:和山本狱寺君一起玩了一下午的牌。他揉揉脑袋,写:很开心。


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好可怕。


写完他就想擦,他那宛如学龄前儿童的文笔,丝毫没有长进。 Reborn 为此笑过他许多次,也用尽了一切暴力的方法,逼他去学怎么提升写作技巧。道理纲吉都懂,他来写时,该忘的不该忘的都一干二净,落笔就是:好开心。


噗。有人咬着电筒翻上他的床,看着他写的东西笑出声。他略微吃惊,看见是云雀恭弥后松口气。


你吵醒我了。在他什么话都没有问出口前,云雀恭弥擅自解释。


啊.......我知道啦——但是,真的很吓人的,云雀。沢田纲吉无奈,他看着不经他同意擅自翻动他记事簿的人,无奈且小声的抱怨。


他有这个习惯很久了,最开始仅仅只是起于 Reborn 的一句戏言:不想忘记就记下来吧。


那究竟是不是戏言,沢田纲吉无心去想,也没有这个脑子去想。光是每天需要学习和记住的事情就多到令人烦躁,更不说实战对手一个比一个难缠:从笹川到山本,然后是狱寺,骸,最后是云雀。他不只要思考怎么增加自己的战斗素养,还要不断面对袭击增强自己的身体素质。


老实说——有点无聊。沢田纲吉向 Reborn 抱怨, Reborn 压低帽檐嗤笑,那你记下来吧。


哈?


把想记住的不想忘记的都记下来吧。


这就是你记的东西?云雀恭弥丝毫没掩饰他轻微的鄙夷,向来不多表情的脸上写满了对记事簿内容的嫌弃。


沢田纲吉脸涨得通红,他反手合上记事簿,发出了不轻的声响。看不上就别看啊。他也不算怕云雀,该抱怨的即使会被打也依然必须说出口。


你太吵了,云雀恭弥再次强调,而且我下面就是六道骸,想想就不舒服。


那我和你换吧。沢田纲吉颤巍巍举起手,作势要往下爬。云雀恭弥毫不犹豫拉他回来,让他保持安静。


要说些什么吧,沢田纲吉不和时宜的想。他看着面前人白皙的脸,阖上的眼睑,黑色的碎发,他觉得不太对,太不对了。心脏仿佛失速,窒息感紧接着传来。


吭哧吭哧不停运作的轮子碾过轨道传来的声响在云雀耳朵里究竟有没有遮盖住他的心跳。星光太温柔,他连伸出手试探云雀恭弥是否熟睡的勇气都没有。反倒是云雀恭弥受不了他,伸手扯着被子往纲吉头上罩。


睡。云雀多余的一个字没说,纲吉习惯性的答是,说完后觉得自己蠢透了,一点也没辜负自个废柴纲的称号。得,酝酿多久的勇气都在一瞬间消失。


沢田纲吉第一次从狱寺隼人那里听来云雀恭弥的名字时,他和云雀已经认识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从狱寺带着严重自我情感倾向的话里敏锐的挑出几个关键词,晚上碰到云雀时开玩笑般跟他说出口。


云雀双手环胸,脸色不怎么好。于是闲聊变成了打架,纲吉莫名其妙被拐子糊了一脸。第二天他鼻青脸肿的上课,还被六道骸无情嘲讽。


他实在睡不着,又想:云雀和骸的梁子究竟是怎么结下的。起因好像也是不大点事,青春期暴躁的性格以及彼此的不服输的性格,让这俩本来就相互看不顺眼的家伙一点即燃。六道骸没扣好的扣子,云雀一句风纪,两人瞬间扛上了,谁也不让谁,在大厅里风生水起。


好说好说,停手有话慢慢说——被派来劝架的纲吉特尴尬往那一站,两人谁也不看他一眼。 Reborn 站他身后嫌他干活不到位,伸出脚冲他背上踹去。纲吉踉跄着停下来,还没回头谴责教官一句就听见在一旁看戏的山本一句小心,话还没说完,左右两边一拐一棍冲纲吉砸过来。


朝脸砸的,没放水。


感情好,被误伤后纲吉一个星期出门绑着绷带,罪魁祸首们被关在一个屋子里,据说打起来又毁了好几间屋子。


能不能消停点......沢田纲吉给云雀上药时简直要哭出来了。云雀恭弥托着下巴看着不远处笑得没正形的六道骸,发出含糊不屑的声音。


 Reborn 最终还是大发慈悲放他们一回,毕竟算是他们多年学习来为数不多休闲的时光。他们伤痕累累的几个四肢大张着躺在沙滩上,管他顺不顺眼,忽然笑起来。


他们笑得好大声,沙滩上的人不禁侧目注视他们。


再然后呢?沢田纲吉将被子向下拉拉,翻个身看着云雀的脸发呆。他记得他在本子上是这样写的:和云雀聊聊。我不想死。


我不想我的同伴死。


飞刀突然出现那天,扎进他眼前笑着的孩子面前。血溅当场。他不记得他是怎样到达 Reborn 面前,也不记得是怎么质问他的。


他隐约记得,云雀恭弥没有阻止住飞刀时惊愕的表情,自己看见熟悉的人时心脏紧绷的感觉。


少年十几年来第一次对死亡有了明显感触。他很长一段时间不参与任何训练,不说一句话,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碎碎念。但他能改变什么,那家伙被烧成骨灰后下葬的那天, Reborn 揣着双手站在他面前,将盒子亲手递给他。


.....什么意思。他嘴唇颤抖。


感受一下吧,你以后只会拿到比这更多的骨灰盒。或者说,教官看着学生不长醒的样子,淡漠补充,这将会是你的下场。


他几乎拿不稳骨灰盒,像是有千万吨铁烙在他手上,他承受不起这样的重量,他险些将瓷制的盒子摔到地上。


死亡的概念少年能够背得滚瓜烂熟,直面死亡依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光是谈起死亡这个话题就必须有巨大的勇气。21克的灵魂沉重得足以让一个人不再露出笑脸,去除掉一切脂肪和蛋白质后,碳酸钙灼烧成粉末还要再减轻一部分质量,最后到手的又何止少了区区21克。


他将自己埋在枕头里,不吃不喝不哭不闹,直到作为室友的云雀恭弥受不了他长时间违背规矩,忍无可忍之下将他从床上拎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云雀看着沢田纲吉眼下明显的青黑,皱着眉冷声问。


呐,云雀。沢田纲吉头埋在手臂,声音发闷,我们在这里学习什么?以后我们.....究竟要做什么?


他似乎话里有话,云雀恭弥看他一眼,转过头伸手打开柜子,探身进去拿换洗的衣服。


特殊事务组行为守则第七页十三条,自己看。云雀恭弥没什么兴趣和沢田纲吉说些有的没的,平静答他一句,换上衣服前往训练场。


沢田纲吉隔他有些距离,亦步亦趋跟着他,抱着腿看他拿着拐子进行自己怎么也做不到的训练。


这么一想,这些年来年来一点也没变。他还是那个抱着腿坐在训练馆什么也做不到的人。


他看着云雀恭弥的背影,看着他对着强大的敌人丝毫不感觉恐惧,看着他愈战愈勇,脸上是藏不住的带着血腥气的笑。他大约是一堵高墙,是沢田纲吉心里藏不住的自卑激发的源泉。


最开始他和云雀恭弥不是一个寝室。他和山本狱寺笹川了平四个人挤在一间。然后某一天,六道骸表情僵硬地提起纲吉的衣领,将他的行李塞进他的箱子里,连同他一起丢进了云雀恭弥的房间。


沢田纲吉从睁大眼睛发愣下回过神来,追上六道骸想要弄清楚原因。六道骸笑声让他毛骨悚然,再想问时纲吉好半天没找到人。


那时他去找云雀,也是在这样一个训练室里。他庆幸自己从未和云雀恭弥在一个环境长大,这样的光芒太刺眼。闪烁着沢田纲吉自己似乎永远不会出现。


要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够将狂妄揉入骨,与规矩混在一起成为本能。大概那个人很强,强到足够忽视一切,强到不会茫然,强到无惧死亡,强到可以只遵守自己定下的规则。


云雀恭弥全都占了,而不巧,沢田纲吉一点都搭不上边。他没有力量不会做事,没有勇气,也无外乎和旁人所说一样,是个“废柴纲”。


云雀恭弥站在沢田纲吉面前好一会,才引得沢田纲吉注意到他的影子。


他沉默一阵,开口问沢田纲吉在做什么。沢田纲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无意识跟过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他抱着腿仰着脑袋看着云雀恭弥,嘴开合几次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云雀恭弥提起外套往身上套,他走到门口想起来,开口倒是毫不留情:明天上午八点,准时到位。如果没到的话,咬杀。


诶,往日不是九点吗?沢田纲吉闹不明白,多问两句。


云雀恭弥看着他勾出笑,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特殊时期特殊安排,沢田纲吉。


......什么特殊时期。


任务预设式。云雀恭弥看着沢田纲吉不住颤抖的身体,笑意渐浓。对,就是你想的那种。


为什么......沢田纲吉喃喃自语,他从没有想明白过,也从来不理解。他不喜欢血,平日试炼里也是尽可能避免流血事件。


不是每一个任务都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够活下来。云雀恭弥微微叹口气,单手撑着门框斜睨着纲吉,你必须为每一次意外作出判断和及时救助措施。


但......但真的会出事的啊!说到底我们不就是为了避免伤口出现才参与事务所的吗!沢田纲吉抬头看着云雀恭弥,他手指紧紧攥着裤子,带着点不知为谁而流的泪水,就这么看着云雀大声反驳他。


说到底.....我们究竟是为什么去战斗......我好怕,我不想任何人死去......我不要任何人死去。


你保护不了所有人,沢田纲吉。


总得去尝试!总得有人试试!


那你就试吧。云雀恭弥轻嘲,他蹲下身盯着沢田纲吉的脸,堇色凤眼注视着纲吉比一般人大些的眼睛,话语是不留任何情面。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你那么‘伟大’,你的所有行为是基于你被他人所保护的基础上。为什么而战斗?真是好笑,如果你自己都不明白这些理由,你只会带着和你群聚的草食动物接连死亡。”


你是为什么而战斗?你是为谁战斗。不同人生不同经历,这些是只有你能够清楚的事。 Reborn 也曾经与他说过这样的话,但不行啊。


我不能理解啊。沢田纲吉眼里蓄起泪,他模糊之中看着云雀恭弥,我在为什么战斗,我为什么要战斗,我......


我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云雀恭弥看着眼前止不住哭的少年,觉得有些头疼,他向来不安慰别人,要他说出鼓舞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放着沢田纲吉不管,对他而言意外是一件挺难的事。他要做什么?坐下来和他谈心?云雀恭弥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暗中嗤笑一声。


我不想死。沢田纲吉在漫长时间过去后,一边揉着红肿的眼,一边这么说。他不是对云雀说,云雀比谁都明白这一点。沢田纲吉只是想表达自己,而他正好是一个旁听者。


我不想死,我绝不要我的同伴死去。他蜷起身子抱紧自己喃喃自语。


沢田纲吉真的非常怕战斗,从他被 Reborn 坑蒙拐骗带进来第一天就怕极了他们血腥残酷、弱肉强食的战斗方式。沢田纲吉与这里格格不入,他太心软,没有沾过鲜血的自然不会去主动索取血液。


他不是神不是圣人,他从头至尾就只是想自己活下去而战斗,因为内心的隐侧而救助他人。他将家人与外人区分开来,即使自己都未曾察觉,对二者的待遇也是截然不同。


他战斗的理由这种事情他从不明白,那他需要明白吗。他想要的很简单,家人一定不可以受伤,同伴一定要活下来。


他也要活下来。


这就够了。云雀恭弥开口。不需要你有多伟大的想法,你也伟大不了。


这不就是你战斗的理由吗。


骨灰盒有多重。他抱着盒子,眼里看不进去任何东西。放进焚化炉的十几岁少年少女的身体会有多少重量,烧成灰后剩下的不过几何。死亡这个概念本就是山压在纲吉头上,压住他拿着剑的神经。他双手颤抖着,沾满血液的剑在他手里是一吨废铁,他拿火焰一遍一遍烤炙,最终得到的剑上,血液扩散进剑身,赤红的剑身染痛他的眼,烧上他的手。


如果是流血,那我要怎么做,我应该怎么做。如果是因为我而流血,我应该怎么制止,如果是我造成的流血,我.....我究竟是为什么造成这样的结果。


 Reborn 曾经和他说过他的力量他的觉悟究竟是来源何处,但那很明显和云雀恭弥说出来不一样。不一样的是人,是说出话语的对象。和很少正经的老师不同,在纲吉看来,云雀恭弥是他一直目睹的存在。这个人对他成长的影响太大,他从来到这里就注视着他的背影。


沢田纲吉有一本不为人知的记事簿,写和日常生活记录似乎完全无关的东西。那个本子很小,比一只手还小,记着他随手,丝毫没有逻辑没有理由的胡思乱想。


在 Reborn 看来,我似乎一点也没有长大。他写道:即使我现在力量强到与最开始判若两人......在 Reborn 眼里,我大概还是那个废柴纲吧。我时常因为这样而开心......但确实感到不甘。


只是沢田纲吉依然并未明白,云雀恭弥一番话背后依然是他无法明白的另一个世界的背影,而他必须自己迈步前进。


沢田纲吉看着云雀好看的侧脸,他在云雀身边不太自在,他蜷起身,借着微弱的光看着周遭的一切。


车轮划过钢铁,挤压摩擦产生噪音,转轴与连接链碰撞的清脆响声。很安静,四周只有缓慢的呼吸声,昭示着他人陷入沉眠。沢田纲吉不知道云雀是否熟睡,他脑子很乱,什么都有,什么都想,什么都没有在想。


他轻轻问出声。他在私密的本子上问自己问了好久依然没有回答。问出声会有回答吗?他其实大多数时候不在意这些,他过早感受过一切,但他此刻迫切想要答案。


我们,会活下来吗。他问。


如果使用力量是为了保护......那所有人就会活下来了吗。


他们毕业以后会去哪里, Reborn 对此回答简明扼要。


上战场。


但是,上哪里的战场,面对的是什么,没有人清楚,前辈们对此也闭口不谈,纲吉能想象出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云雀恭弥似乎睡熟了,呼吸平缓。沢田纲吉半晌等不到答案,无聊之下仰躺着透过玻璃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他默默数着,星河随着时间缓慢旋转,在他的虹膜上画出靓丽星轨。


大约将至黎明,光从地平线上升起,沢田纲吉眼皮耷拉着,半梦半醒间听见他期待的回答。


谁知道呢。


并不是一个好的回答,但对现在的沢田纲吉来说,比起空浮的答案,这反而会让他好受一些。不论是确切的生或者死,


沢田纲吉睡着了。


他恍惚之间看见训练室里那个背影,伫在那里,前面是敞开的大门泄露出来的光。


他不知道那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要如何前进。云雀恭弥的背影是一堵墙,厚重、承载起一切,那么明亮,是沢田纲吉从不知何时起眼里的路标。


他在缓步靠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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